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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2章任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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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2章 任務

在顛簸的馬車上,蘇笛非常想念現代的交通工具。

她覺得自己全身快散架了。

然而駕車的小白告訴她,這已經是他最穩健的駕駛了。

約定地點在河邊一棵樹下,對手是一個老者。

說是老者,實際也就五十多歲,在現代還是中年呢,在戰國時代,卻是名副其實的老者了。

蘇笛不知道為什麽要自己殺他。

老人看了看蘇笛,有些驚訝,卻沒有不屑。

多年的人生經驗告訴他,如果一個人出現在反常的場合,這個人必有過人之處。

面對挑釁的門客,蘇笛可以保持冷靜,毫不畏懼,然而面對一個老者,對著自己抱拳,蘇笛卻有些不知所措。

餘光瞥見一旁的墜兒,死死地拽住衣角。

蘇笛如法炮制,看著老者在自己面前緩緩地倒下去。

回頭看著墜兒,她非要跟來的目的,不就是通風報信麽?

墜兒的眼裏蒙上了一層她說不出的東西,見蘇笛望著自己,勉強擠出一絲笑容。

先生從車上下來,蹲下身,雙手食指放在老者的太陽穴上。

墨鏡裏閃過藍色的光。

片刻,先生收回手,對蘇笛道:“好了。”

倒在地上的老者,又醒了過來,看向四周,似乎全不記得自己是來做什麽的。

“聽著,你只是路過此地,回家去吧。”

老者看了看落在地上的劍,“我是劍客?”

蘇笛搖了搖頭,“你做了一個劍客的夢而已。”

老者茫然地點了點頭,起身離去了。

蘇笛看著他的背影,心頭有些沈重,她不想殺人,邀請了先生施展了抹去記憶的科技——那天在H公司外面的人群裏,她印象極深。

但她充滿了負罪感。

她有什麽資格去抹去別人的記憶呢?

曾經看過一個魔幻劇裏說,魔法是需要代價的。

科技,是不是也需要代價?

她蹲坐在地上,剛才的老者,讓她莫名想起了自己的父親——從不關心自己的生活,聯系自己只有一件事——要錢的父親。

如果父親知道她來到戰國時代當了門客,會怎麽想?

一旁小白的聲音響起:“你還不如直接殺了他,這樣很耗費能量的。”

蘇笛抱著膝擡頭看了看天空,一陣風吹過,落葉飄飛,旁邊一棵樹的最後一片葉子落了。

“小白,死亡是不能衡量的。”先生的聲音有些嚴肅。

“可是人類本身才有區區十幾年壽命,何況在這個年代,他也要死了。”

蘇笛看看小白,有些奇怪什麽時候他變得這麽冷漠了?昨天還對著一個賣身的小女孩大發善心,怎麽今天就判若兩人?而且居然還跟先生頂起嘴來。

“或許吧,但我覺得死之將至,不是可以輕視別人生命的理由。”

蘇笛起身,來到馬車旁,看見旁邊的墜兒。

“現在你知道了,我沒殺他,我也不想隱瞞,如果你想跟你的主子舉報,大可以現在就去。”

蘇笛觀察著墜兒的神情,猶豫著能不能不要也消除她的記憶。

墜兒搖搖頭,“我沒什麽可報信的”,神情堅定,末了,還小聲加上一句“他們也不是我的主子”。

先生上了車,小白也坐到了前面準備趕車。

蘇笛在車下遲疑。

她實在對來路的顛簸太有陰影。

望著前方不太平整的路,她對小白道:“我想走一走,要不你們先回去吧。”

小白剛要說什麽,先生開口了:“也好,那我們在前面等你,你自己小心。”

小白只好作罷,駕車離開。

望著馬車遠去的背影和掀起的塵土,蘇笛有些倦怠。

不知道是運用無為之境科技的後果,還是這幾天緊張的精神稍微放松了一下,她覺得很疲憊。

戴上寬大的帽子,信步沿著河邊走下去,河面上,落日的餘暉波光粼粼,像灑了一河的金子。

眼前的一切都顯得那麽厚重,仿佛能直接入畫,例如不遠處河邊的垂釣者。

一身粗布衣服,那樣的輕松自然,讓蘇笛想起姜太公釣魚,可能垂釣者本身並不在意結果,只享受此刻的時光。

從側面遠遠打量著,戴著鬥笠看不清垂釣者的臉,卻能看見下巴上的胡子——不長,按照年齡判斷,應該而立之年。

許是蘇笛看了太久,引起了垂釣者的註意,垂釣者側頭看向蘇笛的方向,雖看不清面容,但那一身氣質讓蘇笛大為驚訝,似乎超然不食人間煙火。

原來真有這樣出塵的隱士。蘇笛心裏暗自讚嘆,擡了擡帽檐,算是打招呼。沒等來垂釣者的回應,卻看見兩個大夫迎面而來。

蘇笛心下一驚,不會是剛才的事情穿幫了吧。

兩個大夫略過蘇笛,向垂釣者走去,蘇笛稍微安了心,倒為垂釣者擔心起來。

但見兩位大夫一躬掃地:“吾王久聞先生賢名,欲以國事相累。深望先生欣然出山,上以為君王分憂,下以為黎民謀福。”

蘇笛皺了皺眉,書到用時方恨少,文縐縐的文言文讓她很後悔上學的時候沒好好學習語文。

如今只聽懂大概是邀請這位垂釣者來輔佐君王。

但見垂釣者持竿不顧,淡然說道;“我聽說楚國有只神龜,被殺死時已三千歲了。楚王珍藏之以竹箱,覆之以錦緞,供奉在廟堂之上。請問二大夫,此龜是寧願死後留骨而貴,還是寧願生時在泥水中潛行曳尾呢?”此時他才禮貌性地側頭看了看二人,在此之前他不曾向別的方向看過。

與二位大夫同方向的蘇笛,此刻看清了垂釣者的臉,如果真有修仙小說中的“道骨仙風”,應該就是這個樣子了。

但更吸引蘇笛的是垂釣者的眼睛。

如果說先生冰藍色的眼睛,透著被千年歲月打磨後的通透,時光造就了蕩滌一切的純凈。這種純凈像蔚藍的海,無限包容,又深不見底。

而這位垂釣者的眼神,則是純凈得沒有一絲微塵。不知道又是怎樣的經歷和思想,能造就這樣的眼神呢?

二大夫不明就裏,接口道:“自然是願活著在泥水中搖尾而行。”

垂釣者笑道:“二位大夫請回去吧!我也願在泥水中曳尾而行哩。”

此刻的蘇笛無暇欣賞垂釣者的口才,楞在一旁:

楚國……神龜……供奉在廟堂之上……搖尾而行……

這段內容太熟悉,早已入選了各種國學啟蒙故事與公眾號雞湯,將官職比喻成廟堂供奉的不自在的神龜,將江湖比喻成在泥塘裏的自由。

這樣的氣度,除了莊子,還有誰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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